开业不到两个月,著名的食评家GilesCoren在《星期日泰晤士报》上提到ChineseLaundry,评论为“英国第一家时髦人士聚集的中餐厅”。这家餐厅的两位主人没有英文名,国外的朋友叫她们Peipei和Tongtong,说这名字像是代表国家出访的大熊猫。这家不同寻常的餐厅,有着不同寻常的常客,你在那能碰到独立设计师ClioPeppiatt,电子音乐人FloatingPoints,视觉艺术家LotteAndersen等不同圈子里各有各的精彩人物。
一家“中国洗衣店”为何有如此吸引力?外表看来,它别具一格——80年代的老海报、花桌布、旧台灯,感觉像在朋友家吃饭;粉黛青绿,夜间亮起各色霓虹,又有点复古未来。菜单让人眼花缭乱,既可以吃到蓑衣*瓜,话梅花生,熏鲅鱼,糯米辣椒这些在海外少见的中国家常菜,也能尝到鞑鞑鲔鱼与芝麻、紫菜、松子、梨和卷心菜的奇妙混搭。设计师到主厨还有很多吸引力,恐怕是眼睛看不到的,因为它早已沉淀在这家餐厅的背景故事里。最初,沛沛和桐桐喜欢设计工作室里做晚餐聚会,朋友喜欢她们分享食物时纯粹的快乐,也感动于自己做菜能重现童年味道。但下决心转行厨师?桐桐回想起来两人属于无知者无畏:“可能当时认知也有些错误,心理上没觉得有什么跨度。无知给了我们很多的勇气。”不知不觉,两人开始筹划起了开餐厅。准备功夫花了一年时间,两人埋头写商业计划书;蹲在潜在对手店家门口数客人、观察他们的人群属性;考食物安全证照、酒照等等。“一步步地按照我们天真的计划认真执行。”开业前,她们甚至去各种伦敦周边和北京的旧货市场淘家具。“有一次很夸张的时候,我们两个身上挂满了落灰的vintage灯罩,金色的龙头,拎着各种镜子相框,坐了一个多小时火车回伦敦,再倒地铁。”店内的装潢映射的是她们的儿时印象,正如她们的菜品也来自“怀念”。年10月,ChineseLaundry终于在伦敦市中心北边Islington商业街上开业。但开业过程也并不轻松,这两位都是外行入门,没用过商用洗碗机和大型高汤锅,装着镇定跟招来的厨师偷学后厨的流程和门道;而花臂花背的伦敦厨房江湖味小哥们也跟着两位年轻厨娘学怎么用刀侧拍*瓜、切土豆丝儿。沛沛觉得,做菜单跟做服装系列的设计,创作思路其实挺像。“都要考虑所有的东西放在一起合不合适,只不过元素不同。”设计和做菜都需要编辑整合,厨师也是在大脑数据库里,把不同的食材、味道、口感反复进行排列组合。就连每次活动的海报、网站、品牌,到餐厅运营相关的设计都由她们自己操刀。对比起一般中餐厅那种菜盘子围一圈,印几个大字的海报,ChineseLaundry的海报就是有一种,这个饭吃得挺有文化内涵的感觉。中国洗衣店在伦敦在20世纪初,华人移民们在海外开了许多的中国洗衣房(ChineseLaundry),提供洗衣熨烫服务,那是第一波华人身上的标签。华人不一样的口音、衣着、饮食,一大家子住在蒸气弥漫洗衣房后头,常被视为异类。随之,大量中国快餐店如雨后春笋,成了西方对中国文化了解的主要窗口。然而,中式快餐的单调菜色,让大众对中餐饮食文化产生误解。开业之初,也有许多客人进来ChineseLaundry就问有没有“鸡肉炒面”的,在大部分外国人印象里,中餐就是那几道菜,各色炒面炒饭。“其实我们的烹饪手法很多,也很细致,但这些可能只在高档的中餐厅出现,而且也就是那几道菜,了解的渠道太有限了。”在客人慢慢地对ChineseLaundry更熟悉之后,客人不再进门问炒面炒饭了。顾客点评里,说她们的菜“有创意”,“正宗(authentic)”。作为中国厨师,她们在带来一些多样的中餐菜色时,并不死守传统菜品的已有搭配。尤其因为在英国,本地的食材和国内很不一样。如果要跟传统菜色做得一模一样,意味着只能用进口的不太新鲜的蔬菜。“authentic可以翻译成正宗,但是也可以翻译为诚实。”她们更追求做的菜对做菜的人来说是最诚实的——不去放一些花哨、没必要的东西,放的食材都互相搭配。“顾客是能感受到这个‘诚实’的。”最让她们意料的菜品是——皮蛋。一开始她们在菜单上放着一道“炸皮蛋”,“要让别人接受不太熟悉的东西,就把它油炸,因为人本身就对高热量的炸物有天然喜爱,掩盖了很多对它的恐惧。”通过炸皮蛋减弱了陌生感来带的偏见后,大家都很爱吃。“后来回想,虽然皮蛋制作过程很复杂,对于食材的处理方式也比较少见,但好吃,人们还是可以吃出来。”?待炸皮蛋
开餐厅的冒险游戏沛沛回忆起来,在开业时的想法是:“两年之后如果餐厅可以自己运营了,我们再回归做设计。”但意想不到的事接踵而至。“火是从楼顶烧进来的,火灾发生的时候沛沛还在楼下厨房里,她从火灾现场出来后一直在哭,不知道哪儿蹭的灰,一直抹到脸上”。开业一年半后,一场意外大火烧掉了所有的存货和办公室,从现场的包里,灰头土脸的两人摸出几张纸想写一个应急计划,随后相视了一眼,转而破涕为笑,“至少今天开始不用每天都站着工作16个小时了,先啃个汉堡再说吧。”大火后的十个月,她们和保险、之前订位了的客人、律师、员工、供货商周旋,同时做起未来计划。有一家在东伦敦的咖啡店老板邀请她们去他店里做一晚POPUP,她们自嘲自己经历的火灾,给大家奉上一个“cryingnight全辣菜单”。CryingNight
然而自嘲精神不能排解现实困境。火灾后等着重新装修的节骨眼,又有一伙流浪占屋者(squatter)偷搬进她们正空着的餐厅,赶也赶不走。无奈的桐桐,埋头学习流浪占屋者手册和相关法规,抱着对人性的乐观想法,和占屋头领所谓“丐帮洪七公”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谈判也要看对象,与没什么原则的勒索者协商无果,最终走法律程序,赶走了占屋者。流浪占屋
时间在折腾中过去,ChineseLaundry错过了在保险赔偿期内重新开业的机会,在年春,最终停业。“我们是八十年代末出生的独生子女,活在几乎什么大灾小难都没有经历过的安逸时代,连跟保险公司投保的时候我都觉得没必要。”即使如此,应对一整年的“天灾人祸”也没让她们停下来,她们开始做游击餐厅。在伦敦一些餐厅、酒吧、咖啡馆做短期厨师。她们没有稳定的团队,事事亲力亲为。只要有工作,就不允许自己有生病或休假的机会。但也因此有机会和很多厨师合作,让顾客们在不同的地点都能吃到ChineseLaundry的食物,也得到了一些出色的主厨、餐厅老板的衷心喜欢。年2月,她们结束了最后一次的短期餐厅,决定回国休假一阵。恰好赶在疫情在伦敦爆发之前,回到了中国。再次有机会深度探索中餐,她们去到了云南,在昆明、建水、腾冲各地的菜市场,和食物的原产地亲密接触。“第一次这么明显地感觉到,所处理的食物、口感和味道、和身处环境那么强烈的链接。”她们对云南独特的食材和处理方式拍案叫绝,沛沛说:“作为厨师一下子吃到这么多有趣的好吃的食材,灵感一直在迸发。”山神庙边的露天土灶当地人带活鸡上山祭神百合包肉蒸菜(图片来自摄影师俞鸿嘉)如今疫情未散,回到伦敦再开业的时间也不确定,但没影响ChineseLaundry这两位主厨的梦想——沛沛和桐桐希望作为新一代的中国厨师,代表着自己记忆中独特的家乡和童年味道,代表着自己对中餐的诚实解读,给伦敦城的餐桌加道不同的中国味道。如今再让沛沛说起自己的定位,她说应该是“厨师/设计师”——厨师放在前面。?文末福利
由沛沛和桐桐推荐的伦敦时髦的餐厅:CoombesheadFarm,Cornwall
P.Franco,London
40MaltbyStreet,LondonCredit:
Blue4fu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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