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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8/19 8:31:00

栀子花,插在瓷碗里

图文

蔚蓝

现在,我的生活简单而朴素,让我欢喜。

每日,我早早的起来,第一件事就拉开窗帘,迎接我的是窗台上扑面而来的花朵。在这个五月的清晓,矮牵牛无数大红与紫蓝的花朵,瀑布一样倾泻在窗台。百合,最后一朵深红的花朵,摇曳在远山吹来的的阵风里。日本朝颜,纤长的藤蔓,已爬到邻居家的窗台,一枚枚花蕾,很快就要开放。而花期已过的杜鹃,唯有枯瘦的枝叶,等着又一年春风吹拂。这些花朵,皆是我亲手种植,每日浇水、施肥、除虫,看着它们生长、繁茂又凋零,四季沧海的人世在我的心野里流淌。

更多的闲暇的时候,我在田野里漫游。生命里那些浩荡的事情,已经过去。繁花密叶之后,剩下的是骨骼。一个人没有目的地穿行在田野里,唯一株株草木相伴,凝望着它们,仿佛它们有了灵*,一颗心变得辽阔。也总不忘摘下一把时令的野花,插在我的花器中。密密实实簇拥着的麦穗,那是田野广阔与生命茂盛的隐喻。一枝枯瘦的一年蓬,插在同样瘦削的花器中,背景是泛*的旧壁,在光阴浩淼的苍茫面前,生命如此脆弱。对于那些所谓名贵的花卉来说,我更爱这草野之花,卑微却蓬勃的生命,永远跟随着自然的节奏。而那些名贵之花,养育它们总是小心翼翼,温度、湿度、光线、营养、防治病害……,一样都马虎不得。花终于开放,却最后折腾得一点插花兴致也没有。其实,对于世间万物来说,本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那只是人们的无聊的托辞而已。以金钱的价值多少,来衡量艺术的标准,也与艺术的本质是相悖的。一件艺术品,显现出生命的本质,皆是杰作,而无其它。这个难得的周末,三角梅燃烧在窗台,我给月季施完夏日的第一道肥,剪去菊花蓬勃过于旺盛的盲枝,给山野间摘来、插在一枚酒器中的金盏花,换了一道水,便去楼下的菜场闲逛,窥视着小城的人情冷暖与人间的烟火,打探着自然的信息,也顺便买好一天所需的食物。清晨的菜场散发着新鲜的田野气息,那些菜蔬瓜果、鸡鸭鱼肉,都是附近的乡邻从县城近郊刚刚运送过来,还沾满着闪烁的晨露。同样,那些贩卖它们的农人,身上也满是田野的泥泞与草木的馨香。他们三三两两,坐着或站在市场的门口,面前有些斑驳破旧的箩筐放满了各色应季的食物,眼巴巴地等着顾客,待行人走近了,便老远亲热地招呼着。这些来自田野的作物,让久居小城的人们,随时可以知晓田野里的节令信息,辣椒上市了,夏日已悄然来临,布谷的歌声摇曳在村野的上空。当肥白的鲫鱼摆满了货摊,已然是秋天的深处。小城的人们,虽远离土地,却因此而紧紧相连。他们都长着与我母亲或父亲一样的苍老满是皱纹的面庞,连说话的腔调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唠唠叨叨。凝望着他们,常让我有些恍惚,仿佛是我的父亲或者母亲。这也许是小城迷人的魅力之一吧。它有着城市的繁华与喧嚣,却又沾染着乡野的气息,风从田野吹过,也穿过小城静寂的街巷,四处弥漫着草木馨香。更多的是,那些乡野的人们与他们的货品源源不断地充盈着城市的各个角落。几乎小城的每个人,都与乡里的人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他们就是很早之前或不久前迁居至这里。有意无意间,还保留着村庄的作息。在我曾生活的大城,闪烁的灯火,没有边际。一些人来到这里,一些人又离开,没有人知晓,也没有人有兴趣知道这些。就是这些市场上的菜蔬,都是打了不知道多少防腐的化学药剂,从遥远的北方,一路风尘而来。待来到城市,早已失却了鲜美的模样与滋味。我也实在不解,多少人为了点散碎银两,把生命这样漂泊在他乡。生命的选择与价值,该有无数条可能。这是五月,临近端午的时候,小城空气里弥漫着艾草与菖蒲苦涩的幽香。一堆堆碧绿的笠叶与洁白的糯米,还有鸭蛋,摆满了货摊。刚刚上市的*瓜、青椒、空心菜,也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货架上。我惊讶而意外地发现,门口几个老妇人的竹篮里,摆满了栀子。栀子,是江南初夏乡间盛开的一种花卉,总随着篱笆上金银花的开放与天空中布谷的啼鸣而来,伴随着的是无处不在的馨香。万物皆有灵,花朵也是有属于它天然气质的。二十四番花信风,在江南的乡间,当楝花紫蓝的花朵零落的时候,春天终于把背影消逝。天光云影、绿叶扶苏间,一枚枚乳白色的栀子,宣告着夏日的来临。栀子肥厚的花瓣、浓郁的化不开的香气,有着属于夏日一样的气质。江南的夏日,草木迎来一年中最为*金的时代,肥绿多汁,空气里弥漫着散不去的湿气与燥热。栀子,花朵硕大却素朴,几片肥白的花瓣,随意的生长着,与同样洁白的莲花、白梅有着迥然的区别,一看就是属于乡间的事物,与田野里简陋的屋舍,摇曳的鸟鸣,飘荡的炊烟,并无二致。它散发出的浓郁香气,是从泥土里生长出的,芬芳却流溢着青草之味。仿佛是一个遥远的梦幻,在我生命的旅程里,多年了,没有见到这样的景致。那些年,我漂在他乡,流落在一座城市。如一枚浮萍,不知来路与归处。故乡的风物,还有这五月的栀子,渐与我淡漠。“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每每读之,一次次神往。痴痴地想着,世间最幸福的人,莫过于此吧。一夜的春雨,清晓花朵叫卖的声音,让一颗漂泊的心终得安宁。尘世所有的束缚与欲望,终敌不过故乡的气息。一枚枚含苞待放的绿白色栀子花蕾上,还沾着清露。显然,这些是她们清晨天刚露白时,新采摘下来的,便急急地赶到城里来售卖。同时,在她们已然苍然的白发间,还别了一朵栀子。白色盛开的花朵,映衬着她们老去的面庞,让这些正在枯萎的生命,焕发出别样的生机。老去的妇人、她们苍老的叫卖声、破旧的竹篮、绿白的栀子,以及她们身后小城古老的街巷,让我有点恍惚,一切仿佛是从古诗里走来的风物。她们的家皆在小城的郊外,青瓦白墙的屋舍,隐匿在木树之间。有一个从不说爱的人,却一生一世相伴。屏风一样的青山逶迤到云朵里。青绿的田野间,阡陌交错,生满了庄稼,它们叫黍、稷、麦、稻,《诗经》里就生长着的。一条蜿蜒的河流,闪着青波,流淌到山林的深处,不见了踪迹。鸟鸣与虫唱,潮水一样淹没清晓至*昏的天空。静寂的院落,或绿叶青青槿篱的侧畔,会有一首唐诗或宋词一样的月季,绽放着红色的花朵,抑或几株绣球花,沿着屋角泛滥着斑斓天空一样的色彩。也少不了一株、几株高大虼曲的栀子,开满了白色花朵,散发着浓郁的芬芳。我几乎不加思索地买来一大把将要开放的青白色的栀子,我手捧着这些花朵,仿佛拥有了她们的一切。也几乎不考虑下,就将它们整齐地摆放在盛满清水的粗瓷大碗中。当一枚枚青栀子,插在粗瓷大碗中,仿佛水属于河流,天空属于云朵,映照出的是幅旧乡村的画图。同来自乡间那些野花一样,在我小城的屋舍中,摆满了这些从乡间捡拾来的花器。其实根本不是什么花器,而是被废弃的陶器、瓷具,却能显现出自然之美的物件。一直认为,艺术来源自然,自然永远是最杰出也是唯一的艺术大师。我们只是发现者,而不是创造者。对于我热爱的插花来说,我最讨厌各种插花培训班与插花技巧的册子,至多只能做为参考。古板而没有生命丰饶多姿的内涵,一个人就是一个宇宙,那些千篇一律的造型,就是一具具没有灵*的木乃伊。我在乡间找寻着花器,就是在寻找着一个个独特的灵*。在一处破败的屋舍后,青草与野花把一枚斜倒在地上的豁口陶罐淹没。让人惊讶的是,一株茂盛的青草正从它的豁口处生长出来。青青的野草,古旧瓦罐内生出的杂草,荒废的屋舍,蔚蓝的夏日远空,这样的影像,勾勒出时光的苍茫与生命的蓬勃。这是世间难得一见的自然杰作。这些粗糙的瓷碗,皆是从我乡间的老宅拿来。同这片土地上几乎所有的村庄一样,我几乎看得见我的故乡正在老去荒芜。随着父亲的突然离世,同样年迈的母亲,不得不离开故土,随我在小城居住。小城虽离故乡并不遥远,可我们实在不舍居住了一辈子、半辈子的村庄,这里的一切有着太多的记忆与情感。我与母亲尽可能拿来老屋的物品来到小城。无非是一只竹筛、几只破罐,还有几叠这些粗糙的瓷器……。我们母子整理着这些的时候,默然不语,却心有灵犀,我们懂得彼此的悲伤与柔软。这些老旧的物件,相伴了我们那么多时光,现在它们同我们一样,迁居了小城,仿佛是我们另一个替身。那只竹筛,凝望着,会让人回想起那些秋日乡间明亮金*的阳光,古老的瓦屋顶上升起了蓝色的炊烟,有鸟正鸣叫着从深碧的天宇飞过。瓦罐,与光阴一样苍茫,斑驳、宁静,这是父亲遗存人间的面容。而这些被母亲一直舍不得丢弃的粗瓷大碗,是旧村庄的倒影。它相伴的是灰色的瓦片、吹过林梢的夜风、水波一样的月色,也属于那些贫穷却安宁的日月,母亲的泪水、孩童的惆怅,与栀子这些乡间物什一起,勾勒出旧光阴的版图。“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青栀子,养在瓷碗里,我这一颗心,也终找到了故乡。年5月29日蔚蓝,江西彭泽人。文字散见《雨花》、《野草》、《翠苑》、《时代文学》、《江河文学》、《岁月》、《中华传奇.荆江文学》等多家杂志报刊。散文入选多选本。

温暖古典怀旧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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