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天城
总爱听石川小百合的名曲《越过天城》，倒不是因为什么特殊的缘故，只是觉得旋律与歌词相般配的音乐总不会差到哪里去。若论旋律，我是不是内行，不敢乱讲，那就谈谈歌词吧。若论歌词，我大约最喜欢这两句：
走り水迷い恋风の群れ天城ずい道
（潺潺流水执迷的恋情阵阵的风吹起天城隧道）
恨んでも恨んでもからだうらはら
（真的好恨心中好恨但身躯却是无法自拔）
我从未去过伊豆半岛，暂无从谈起天城山的原貌，但越山的体验总是略有相通之处的。我攀山不多，但也知现代人为了方便通行，大约都要炸山开凿，修出一条便捷的隧道，而这便捷二字大约赋予了隧道一种转瞬即逝的漫长。据我的体验，大山的隧道，每一处的景观都是相同的，只有灰砖墙壁而已，让人几乎无从知晓走到了哪里，只能从一点点的光亮中摸索揣度，这便是隧道的折磨人之处，此为漫长。而人过隧道都是坐车，车在隧道里是慢不下来的。若牵强附会，便是快速地走在一条漫长不知终点何处的路上。
《越过天城》的精妙之处据我说就在这里，越山并不是只能“脚著谢公屐”，乘车经过隧道也可以有潺潺流水，阵阵清风。但诸位读者千万不要就此以为《越过天城》是一首轻松的歌曲，执迷的恋情，跨越生死的思考，都是这条隧道上的的障碍。背负着重担走在虚无与光暗的交错中，这又与一个生命开始结束的过程何其相似。大约是这样了，我们所能见的，都是存在，也是虚无，我们所不能看见的，都是虚无，更是存在。
然而再长的路也有终点。终点后又是什么呢？是马拉松比赛越过终点以后的奖杯？那只是后人的盖棺定论。是越过沸点的水化作虚烟？还是我们在不能做什么之前奋斗的驱动力？我不敢下结论。我只知道越过这个隧道，盲目地越过。
我从不喜欢爬山与运动，自然无从也无意常站在凌云之颠俯瞰众生。相反，我喜欢仰望，蓝天白云的时候，皓月当空的时候，星河点缀的时候，万里澄明的时候……只有仰望天，我才能看到山，只有仰望山，我才能看见树。这种仰望怎能说不是一种越过呢？
想明白了，也就是那么些事儿，只是想明白很难，达到自己的想明白更难。没有一座山不可逾越，而逾越山的人却不多，不单单是褒禅山了，瑰丽必险远，逃不掉的规律罩住每一脉山，每一条河。
我最近很喜欢“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一句，尤在王先生点破玄机之后。户庭与虚室，只不过是人的内心而已。我们越过天城的时候，本就是越过一座山而已，而非越过别的，至于恋情，生死，只不过是人为附加的而已。
其实越过天城，就是越过自己的内心。很多人究其一生没有越过，只有极少数人有希望在有限的时间内越过天城。
辛弃疾的词我很喜欢，胜过喜欢苏轼的诗词。但我不得不钦佩苏轼“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的境界。辛弃疾的解脱是不得已的。而苏轼的解脱是不得已以后的得已，是随心所欲而不逾矩，化桎梏为大天地大自在的解脱。他比辛弃疾走得更远。当然，你可以认为这是无力反抗之后的懦弱，我并不反驳你的说法。但我不得不跟你提叶嘉莹先生的越过。弱德之美，在于用柔弱的东西抵抗尖锐。若世界针对你，命运雕琢你，那便化世界为己，化命运为必然。我想这大约是叶嘉莹先生的越过。
每个人都在越过自己的天城。石川小百合在日本最高级别的新年晚会“红白歌合战”中演唱本曲已超过十次，演唱另一首经典《津轻海峡冬景色》也已超过十次。我不得不钦佩日本节目与日本人的专一。石川的演唱已经不仅仅是越过天城越过津轻海峡了，更是越过她自己的歌唱生涯，越过她自己的隧道。
一首歌，便是一方天地，一方天地，也只是一首歌。也许我看似牵强附会的解读有些背离《越过天城》虐情主题的本意，但我觉得爱情是自然而然的，发自本心的，绝非是故意歪曲故作姿态就可以得到或玩弄的。灵与肉的分离，撕裂了很多轻浮的玩家，也戏耍了很多痴情的儿女。
山在燃烧着，的确不是因为你的心在燃烧着，而是因为山的心在燃烧着。但你之所以看到山在燃烧着，却是因为你的心在燃烧着。这哲理绝非我独创胡诌，但我却依旧找不到这句话的来历，只是依稀觉得，燃烧着的，便让他燃烧着吧。
越过不越过的，怎样都好。
（作者再说几句：这篇文章几经修改，却仍不满意，大约是因为我还没越过这篇文章的天城，我在第三次修改时删掉了许多晦涩的典故和大段的引用，更着力去除了许多生僻的字词，字数删减了几乎一半。但文章的逻辑也更加无理，请大家担待。我想这也是我以后不得不做的一些转变。新的一年，没有什么贺岁的华藻，除了衷心祝愿大家和自己身体健康，平安吉祥之外，也好像没有什么心愿了。就这样吧）
附：全部歌词
《越过天城》（天城越え）
作词：吉冈治
作曲：弦哲也
演唱：石川小百合（石川さゆり）
隠しきれない移り香がいつしかあなたにしみついた
藏也藏不住遗留的香味不知不觉沉浸其中
谁かに盗られるくらいならあなたを杀していいですか
与其被别人抢走不如让我杀了你好吗？
寝乱れて隠れ宿九十九折り浄莲の滝舞い上がり揺れおちる
辗转反侧隐密的旅馆九十九折的净莲瀑布扶摇直上又坠落云端
肩のむこうにあなた山が燃える
沿著肩膀的方向亲爱的山在燃烧著
何があってももういいのくらくら燃える火をくぐり
发生什么事都没有关系了不可名状的火焰已经潜了进来
あなたと越えたい天城越え
想跟你一起越过天城
口をひらけば别れると刺さったまんまの割れ硝子
一开口就提别离像被满腹的碎玻璃刺痛着
ふたりでいたって寒いけど嘘でも抱かれりゃあたたかい
纵然两人在一起却感到寒意虽然是虚情的拥抱还是觉得温暖
わさび沢隠れ径小夜时雨寒天桥
长着山葵的湿地隐密的小径夜晚的阵雨寒天桥
恨んでも恨んでもからだうらはら
真的好恨心中好恨但身躯却无法自拔
あなた?山が燃える戻れなくてももういいの
亲爱的山在燃烧就算无法挽回也无所谓了
くらくら燃える地をはって
不可名状地燃烧着，蔓延在整个地面
あなたと越えたい天城越え
想与你一起越过天城
走り水迷い恋风の群れ天城ずい道
潺潺流水迷茫的爱恋一阵阵的风天城隧道
恨んでも恨んでもからだうらはら
真的好恨心中好恨但身躯却无法自拔
あなた?山が燃える戻れなくてももういいの
亲爱的山在燃烧著就算无法挽回也无所谓了
くらくら燃える地をはって
不可名状地燃烧着，蔓延在整个地面
あなたと越えたい天城越え
想与你一起越过天城
作者：坂本冬美非官方后援团